山枕（再次复活版）

君子黑化模拟器（二）

美强惨的君子男二X真·恶毒女二（二）

　　

　　谢濯治家有方，哪怕如今眼盲重病、府中无人执掌中馈，阖家上下仍井然有序。

　　你死后他没有发丧，于是更多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你已经不在了。

　　你居然还有意识，只是被附在当初送给谢濯的那支发钗上。谢濯时不时将你拿出来‘看看’，你就趁此机会重见天日。可谢濯像是疯了，而且疯得不轻，你每次看到他，都是他在拿刀自残的样子。

　　连带着整个谢家都变得死气沉沉。四周的院墙修高了许多，只有最老的那棵树堪堪能伸出去几根树枝。

　　这一切，就因为你的死？

　　谢濯把你放在一个木盒里，你躺在里面跟躺在棺材里一样。每晚外面都会传来凄凄惶惶的琴音，还有几声凄厉阴森的鸟叫。

　　到底发生什么了？再这样下去，你也要和谢濯一起疯了。

　　

　　打破这无边噩梦的是云姿和宋解青的拜帖。

　　你从来没有看云姿这么顺眼过。

　　谢濯换好衣服，看起来只是比以往虚弱一点，你正琢磨着怎么让云姿发现他的反常，谢濯便抬手摸索到了木盒，一扣一锁，你又什么都看不到了。

　　庭院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，你贴在木盒内壁上，勉强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。

　　“怎么不见令夫人？”应该是宋解青的声音。

　　“她病了，正在休息。”你好想推开盒子看看，看看谢濯说起谎来是什么样子。

　　琴弦‘铮’得一声断开，谢濯清泠泠开口，“云妹，你也不信我？”

　　云姿正沾了茶水在桌上给宋解青写着什么，猛地被他的话吓了一下，连忙挥手抹去桌上的字迹。“没、没有，这有什么信不信的？”

　　云姿不断提起小时候的趣事，谢濯都一一应了，气氛渐趋融洽，他们三人的关系似乎又修补到没遇到你之前。

　　

　　“真的会是他吗？”谢家的大门在云姿身后缓缓合上，她顿时卸了口气，小声地问宋解青。

　　他们来时听到的传闻，那个起死人、肉白骨的邪术。取成百上千人的心头血，才有十之二三的可能炼成。

　　可是谢濯什么都看不见，又已经自废武功，他怎么可能做到杀那么多人？云姿也不相信谢濯的性子会为了私欲杀人，可自从他们在俨州调查百具死尸消失时起，线索便顺着江水一路往下，直指郢州、直指他。

　　街道上熙攘喧哗，唯独谢家大门紧闭，四面的墙比寻常房屋高出不少。沉默寡言的谢家仆人、谢濯身上的血腥气。他甚至察觉到了自己在桌子上写字，云姿想想便后怕，那可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谢濯，她却觉得从来没有看透过他。

　　

　　“要结束了。”

　　“一直未敢告诉你，其实我当初想如果你同意，那三箱珠宝原本是作为聘礼。”你被他拿在手里，明知道他看不见也根本想不到你在，你还是僵着身体装死，不知道作为发钗的自己怎么还会感到难受。

　　事已至此，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？

　　“我会替你报仇。”谢濯似是下了什么决心。

　　还替你报什么仇？那些仇家不都死了吗？

　　谢濯当然没法替你解惑，他放下你，蒙着绸带的双眼对着风吹来的方向。他没有束发，长发散落在肩头，被夹杂着湿腐腥气的冷风吹起。

　　他该不会要自杀吧？

　　你拼命挣扎起来，可灵魂被囿于发钗之中，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去。

　　“谢濯，你的命是用我全家的命换的，不由天也不由你，你得给我好好活着！”

　　上一次这样慌张无措，还是在碰到那只叫胜遇的鸟的时候。它能化成人形，蛊惑你喝下毒药，逼你做它的伥鬼。谢濯在你酿成大错之前发现了这件事，他替你重伤胜遇，让它交出解药。胜遇拼死反击，将你和谢濯一起打落山崖。

　　谢濯替你挨了胜遇的全力一击，当时也和现在一样，他奄奄一息，就快要死了。你背着他走了好远，找到点着灯的村落却没有人敢收留你们。

　　你宁可他们赶紧去报官，但谢濯耽搁不起了，他的心跳越来越微弱，你边撑着他往前走边哭着求他，“谢濯，你别死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你的命是用我全家的命换的！不由天也不由你自己，你得好好活着，活够我全家的寿数，你听到了没有！”医者父母心，你跪在村人指给你的那间院落外，求里面的人救救谢濯。

　　你短暂的一生里，这样狼狈的时候一共就两次，两次都是因为谢濯。但归根究底，或许还是因为你？因为你不计后果救了谢濯、因为你受胜遇蛊惑加害云姿和宋解青，可如果不是谢濯给你招致来的灭门之祸，你根本就不会碰到胜遇，更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……

　　桩桩件件盘根错节，绕成一团乱麻。你趴在谢濯身上，揪着他的衣襟痛哭，不知道满腔怨恨该怪在谁身上。“谢濯，你别死，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？云姿和宋解青不会放过我的。”

　　“云妹他们生性纯良，不会因为我的死迁怒你，你别怕……”谢濯恢复了一丝精力，勉强回应着你。

　　“谢濯！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，他们对我好全是因为你在，你要是真的、真的死了，他们就算不杀我，也不会再收留我了，天大地大，谢濯，你说我还能去哪呢？”你哽咽了一下，便继续告诉谢濯你推测的最坏的结果。

　　“你得好好活着，求求你了。”

　　谢濯不再说话，你听着他的心跳声，不敢抬头看他，好像这样就能延缓他生命的流逝。良久，谢濯轻轻拉住你的手指，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你听到谢濯的声音，额头抵在他的胸口，轻轻地向他道歉。

　　“对不起……”

　　谢濯长长叹息一声，合上木盒。

　　这是他最后一次道歉了。他唇边绽开释然的微笑，终于即将得以解脱。

　　

　　你愈发觉得他要去寻死，拼命往前一撞，木盒没有上锁，被从桌上撞翻的瞬间，你从盒中掉落，玳瑁钗居然碎成两半，你却感不到疼痛，身体越来越轻，你漂浮在半空，透过窗户，庭院的景象一一收入眼底。

　　庭院里枝繁叶茂的槐树已尽数凋零，谢濯站在枯树下，身影前所未有的萧瑟，他隔着绸带捂住空荡的眼眶，第一次露出如此崩溃的样子，“怎么是你们？”

　　云姿站在他面前，双手凭空一扯，数条纤细到看不清的丝线拉开庭院各处的小门，面色青白的仆人像傀儡一样被她拉拽着走向谢濯。她强忍着眼泪，厉声质问谢濯，“我也想问，怎么是你！”

　　“用那么多条人命换她一个。谢濯，这样的事你也会做！她已经死了，你杀再多的人都换不回来，你知道吗！”

　　“她已经死了……”谢濯默念着这句话，突然大笑起来，他撩起衣袖，将手臂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展露出来，纵横交错，伤疤摞着伤疤，“她已经死了，我比谁都清楚。”

　　没有给谢濯说下去的机会，一道红光伴随着类似鹤唳的声音，停在屋顶上，从红光中走出来的人你分外眼熟，正是曾经蛊惑你的胜遇。

　　“多谢云姑娘，替胜遇破坏了谢濯布下的阵法。”胜遇向云姿行了一礼，云姿手中的丝线根根断裂，那些被她牵制的傀儡却没有倒下去，而是调转了方向，朝向她自己。

　　“什么？”云姿抽出剑横在胸前，戒备地看着他。

　　胜遇得意地俯视着庭院里的两个人，大概是觉得胜券在握，也不急着赶尽杀绝，慢悠悠地站在屋脊上，“谢少侠，是你自己告诉她，还是我替你说？”

　　其实胜遇也不用说什么。在他双手掩在唇边发出阵阵琴音时，云姿便不受控制地将剑提至脖颈后。眼前这一幕太熟悉不过，令你立刻想到你当初也是这样，用谢濯的承影剑自刎。

　　灵光一现，你顿时什么都明白了——

　　古书记载，玉山有鸟，其名胜遇，其音如啼如泣，闻之则迷，是食人，性残暴。

　　胜遇喜食條鱼，條鱼也同样有蛊惑人心的作用。胜遇威胁你作他的伥鬼时，就是命你骗云姿和宋解青吃下條鱼，但被谢濯撞破。

　　谢濯功力深厚，承影剑出鞘周身几尺几丈都无人能靠近。胜遇一直苦于此，直到谢濯因为关心则乱，承影剑被挑落，胜遇在与他交手时暗中将功力化为的钉子无声无息钉入他掌心。谢濯是愧疚，你是怨恨，每当你们情绪不稳时，便是他趁机作祟之时。

　　连谢濯都没有察觉异样，你就更不知情，放任怨恨控制身体。结果比胜遇预想的还要好，大婚那天你一再刺激谢濯，他本就是一直压抑着情绪的性格，一朝冲破枷锁，情绪不稳之下竟直接剜去双目废去武功。

　　

　　功力尽失的谢濯反而察觉到了体内的异样，可惜为时已晚，他看不到，却能感觉到腥腐之气笼罩在谢家每一处。云姿和宋解青偏偏在此时离开，他的信传不出去，只好暗自谋划如何引出胜遇、如何杀了胜遇。

　　不知道是那枚钉子作祟，还是谢濯自己内心的恐惧。他在想你对他的恨，到底是因为胜遇的操控，还是发自本心？

　　

　　他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、也没有想出问题的答案，你就用他的佩剑自尽。

　　胜遇在他心力交瘁时想彻底控制他，像谢家的其他人一样。谢濯秘不发丧，因为有的时候‘你’似乎就穿着凤冠霞帔坐在你们的婚床上，好像一切还没有到覆水难收的境地。

　　他不得不拿刀一下一下划开皮肉骨骼，用疼痛提醒他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。

　　他不得不一遍遍从假象中挣脱，一次又一次接受你已经死去的事实。

　　

　　他这样折磨自己，有没有想过你的感受？

　　你远远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濯，早已泪流满面。
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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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续